近日,飛書CEO謝欣發布全員信,宣布適當精簡規模,進行新一輪組織調整。據知情人士表示,“此次調整規模涉及1000人,內部轉崗也不是很好找到合適崗位。”
謝欣在全員信中表示:“經過反復多次的討論和非常慎重的抉擇,我們決定做一些調整,會適當精簡團隊規模。非常遺憾,有部分同學會因此不得不離開我們。同時,我們也會為受到影響的同學提供補償方案或轉崗機會的支持,幫助平穩過渡。”
在外界看來,飛書這場裁員的確有些突然,但在業內的視角里,飛書業務調整其實早已成為共識,只不過是何時調整、調整程度的問題。
對于國內的企服市場來說,飛書無疑是重要的一份子,在過去幾年里取得了不錯的成績,也一定程度上推進了企服軟件的發展。但從其自身發展情況來看,卻存在人員臃腫、效率低下、業務增長不及預期等等一系列問題。
通過此次裁員,飛書能夠輕裝上陣實現高效增長?就眼下企服市場現狀而言,答案仍然值得商榷。
人很多、錢不多
在國內企服市場,飛書無疑是投入最大的一家。
從內部信來看,此次飛書將裁員1000人,約占當前飛書總員工數量的1/8。而2023年謝欣對外辟謠稱飛書沒有8000人,人數為6000多人。但若是算上本輪裁員涉及1000人,在2022年至2023年初曾經裁員超過10%,達到1000人以上,飛書員工或將達到8000人以上。
如此龐大的團隊規模,的確能看出飛書在企服市場的決心,但現實總是骨感,這樣的決心并未給飛書帶來數據層面的高增長。
釘釘、企業微信作為國內企業協同辦公的前二,與排名第三的飛書,展現出了截然不同的效率。
官方披露截至2023年底,釘釘用戶數已達7億,包括企業、學校在內的各類組織數達2500萬;付費DAU(日活)為2800萬,軟件付費企業數達12萬,但未披露盈利相關情況。
重要的是,釘釘的員工數量僅約1600名左右。
再看企微,今年1月9日,在合作伙伴內部交流會上企業微信副總裁李致峰表示,2023年企業微信DAU增加了,雖然具體行業側上,教育企業合作數量下滑,但零售類企業增長。
此外,企微中的新增用戶可搜索應用1399個、新增代開發應用模板3734個、新增代開發應用交付214084個,另外三方付費企業新增超30萬、三方付費賬號新增超1億。
而據了解,騰訊企微、騰訊會議和騰訊文檔加起來的團隊規模為2200多人。
相比兩位早入場,同樣“背景強大”的競爭對手,飛書在數據層面似乎有些“不夠看”。
據Quest Mobile2023中國移動互聯網年度報告顯示,截至2023年9月,中國互聯網APP用戶規模增長排行榜中,飛書位列第25位,9月MAU(月活)1211.8萬,同比增長44.2%,主要基于其較小基數原因。
企服軟件的核心數據沿襲自此前移動APP的慣例,主要看DAU和MAU(月活)。
不過,在謝欣看來ARR(年度訂閱收入)才是關鍵指標。謝欣表示:“中國企業服務市場談DAU太多,談ARR太少,其實DAU越多,成本越高。”
此前,飛書披露了2022年ARR超1億美元、2023年超2億美元的規模。但即使以5000人計算,2億美元攤下來,飛書每人每年帶來的訂閱收入也只有約28萬元人民幣,低于字節支付的平均工資成本。
在字節降本增效的大旗下,如此巨大的冗余讓飛書不得不進一步通過裁員,來提高人效。
ToC產品做不好ToB生意
字節在任何領域的打法似乎都極為相似,總是堅信大力出奇跡的思路,然后從C端用戶下手,改變用戶習慣,從而占領市場。
但這套打法,在飛書所做的ToB市場,失效了。
事實上,龐大規模支撐下,飛書的確獲得了不錯的產品力。在C端,幾乎很少聽到關于飛書的負面評論,反而收獲了不少好評。
按理說,這么好用的一款辦公類IM軟件,理應收獲更好的成績,但為何會走到這一步?業內人士普遍認為,飛書應該是一款B端產品,而非其他。
對于中小企業來說,在企業服務市場,決定采購哪家生產力工具,基本還是要看老板的理念,而不是員工。至于軟件好不好用,老板并不關心,老板考慮更多的是,采購這個工具花了多少錢?怎么才能給賺回來?
然而,飛書的All in one是從底層打通文檔、郵件、視頻會議等基礎應用,讓所有的企業業務應用都可以無縫集成,從而達成效率辦公和協同創作。
換句話說,飛書更側重的是“更好地讓員工協作”,而不是“更好地管理員工”的邏輯。
圖:飛書PC端工作臺頁面
此外,飛書的宣傳語是“先進企業用飛書”,主要客群畫像是已經拿到信息化紅利的企業,對公司本身數字化的要求程度高、對效率和規模效應管理要求也高的企業。
比如電商公司,面對海量的商品SKU和訂單、日常商品進銷存以及大量供應商貨款、小時達和次日達追求的高效率,非常需要借助SaaS產品來實現內容管理、數據分析、用戶運營等功能。
但必須要承認的是,國內現在大部分企業還不夠“先進”。
我國企業99%以上都是中小企業,除直播、電商、營銷、財稅、人力等細分領域企業,大多數企業仍然處于信息化、數字化的啟蒙階段,根本難以適應飛書的“先進”。
與老板們的傳統理念相反,與大多數企業契合率低,在這兩個基本問題之上,飛書還進行了一次漲價。
去年三月,發布了新收費標準。如不按照新標準付費,飛書文檔的存儲空間會從50G變10G,妙記存儲空間變為2G,多維表格中甘特圖功能也不再免費使用。聊天記錄的儲存從永久免費,變成也只有180天。飛書的這波操作,加速勸退了不少中小企業。
不免感嘆,一個ToB業務把ToC做的再好,也是枉然。
企服市場泡沫開始破裂
2018年后,國內SaaS行業迎來了盛春。
無論是政策對數字經濟的推崇,還是經濟內生模式的數字化升級、一級眾多產業的集體數字化和智能化改造,都為SaaS產品和服務的滲透和普及,提供了極為便利的客觀環境。
不管是玩家還是VC、PE,彼時大家都抱著國內商業市場需求極大、有充分“互聯網化”的商業前景,有美國龐大而興旺的SaaS行業在前,哪怕抄作業也不會虧的心態,闊步涌入了這個賽道打算分一杯羹,而這其中就包括了字節。
2019年2月,字節正式推出飛書。作為字節跳動撬動產業互聯網的重要布局,飛書一直被內部寄予厚望與抖音、大力教育、朝夕光年、火山引擎和TikTok平行。
上線次年,恰逢疫情,借著遠程辦公、在線教學模式的東風,以及宣布免費向全國所有企業和組織開放的魄力,飛書用戶量迎來了大漲,一躍成為國內企服市場第三。
但疫情過后,包括釘釘、企微、飛書在內,幾乎所有SaaS企業卻陷入了增長焦慮。
這時大家突然發現:中國愿意采購辦公軟件的企業數量未必多于美國,中國的企服市場也沒有當年想象的那么龐大。
一個深刻的案例是中國最大云端人力資源管理(HCM)解決方案提供商北森的上市。作為一家被一級市場的眾多基金投了7輪的明星企服公司,北森估值曾經超過40億美金,但公司卻一直處于虧損狀態。
后來,為解除早期投資人回購,北森硬著頭皮上市,然而股價卻一路狂跌,首日跌去50%,次日再跌50%......如今市值穩定在35億港幣左右,僅為當年估值的十分之一。
從這個層面來看,SaaS泡沫的破裂,也是造成飛書持續虧損的一個重要原因。但敢做就要敢虧,況且目前還有機會,比如通過裁員增強人效,通過商業化決策增加營收。
就目前來看,即便此次裁員完成,對比釘釘和企微,飛書團隊依然有冗余。這也意味著,未來飛書還會進一步裁員。當然,包括此次裁員都會有個過程。即便是雷厲風行的馬斯克,Twitter裁員時也裁了好幾輪才完成。
當然,對于現在的飛書來說,其實裁員并不重要。關鍵在于,在面向中小企業的商業策略上,飛書會有怎樣的抉擇呢?拭目以待。